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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L,BE注意
*報復社會

 

        

       

        陽光從窗縫照進來,竹簾子垂著,隨早晨的微風微微晃盪。臥榻上的人擁著被褥坐在那兒,背靠著牆發呆。

 

        初夏時節天亮得快,蟲鳥叫得早,夏昕翊是被屋外的黃鸝叫聲喚醒的。一頭未整理的長髮還亂糟糟地披在肩上,稍嫌寬大的寢衣經過一夜的翻滾磨蹭已是斑斑皺痕。窗外飄來陽光的氣味,熱熱酥酥的,彷彿置身豔陽底下。

 

        他依舊臥坐在床上一動也不動,也不去洗漱,瞇著眼一副將醒未醒的模樣。眼睫毛在臉上落下根根分明的影子,隨著主人的呼吸一下一下顫動。

 

        屋外那條細細流水潺潺響著,歡欣鼓舞奔向落星湖。外頭傳來女孩們嬉鬧的聲音,由遠而近,又由近至遠。還有樹葉的沙沙聲,枝頭玩耍的鳥兒叫聲,窗邊竹簾被風吹起,撞擊窗框的扣扣聲。夏昕翊聽著那些聲音,聽自己淺淡的呼吸聲,幾乎要融進這個大合奏中。

 

        最後他終於要起床了,推開門走到屋外,到後院的井邊打一盆讓自己清醒的冰涼泉水,洗去所有來自昨夜的塵垢。洗完臉他要更衣,褪下那件其實並不符合自己身量的衣袍,換上外出常服。外面日頭正好,早晨的陽光不十分酷烈,夏昕翊決定出門走走。

 

        谷裡的弟子們此時都在花海的藥田忙著採收藥材。外行人看花海只覺得是一大片光鮮宜人的漂亮花兒;有所不知的是,這些花花草草都是藥材植物。採收下來有些要去蒂,有些要曝曬,有些要煮沸收汁,谷裡的大夫平時受診醫病,這些雜事多由徒弟們做;至於更普通的打水生火有聾啞僕負責。

 

        現在仍是初夏,花草經過整個春天的滋潤,正是活得最好的時候。尚有者發新芽,稍嫌光禿的枝條上沾滿翠綠,在空中搖擺;夏昕翊繼續往前走,來到攬星潭附近。揀了個平滑的大石就地而坐。他走的路多了有些累,近乎死去又復活的心臟現已負荷不了太多工作。

 

        他自奈何橋頭歸來,拖著副不知何時會停擺的軀體,帶著雙份的生命包袱繼續在人間走下去。走過一幅幅剪影,幕幕都是自己鮮活的記憶。夏昕翊是個重複活在過去的人,他的身體跟著時間流逝,意識卻停在生命中其實並不很長的片刻。

 

        『阿翊,若你我都是活在世間的一絲魂魄,我們跟蟲獸螻蟻又有何區別?』

 

        『怎麼,徐大將軍突地思考起人生意義了?』伸手拂上對方的雙眼,他笑咪咪的問,笑得徐師弘心裡發寒,面對敵軍都沒現在這麼緊張。

 

        『那些問題就等我們都回歸魂魄,成為虛無再去想不就好了。我竟不知道,蒼雲軍都這麼傷春悲秋的,沒個男兒樣。』

 

        『你說誰沒有男兒樣?既然大夫如此明白何為男兒,就讓在下討教一番……』

 

        深夜寒露,昏燈笑語,都彷彿是久遠以前。他想起那些枕邊絮語,任由它們如飄花,如飛雪般淹沒自己。他在河流中載浮載沉,被沖向不知名的底層。

 

        「師弘。」

 

        夏昕翊扶著樹幹,步履不穩地站起來。坐久了頭有點暈,但好歹心口舒服許多。他繼續往小徑深處走,隨著路徑的崎嶇難行,頭上的林葉反而越發茂密。空氣帶上些許濕度與腥味,是來自腳下泥土的呻吟。

 

        又往前走了好一陣子,這條小徑才如夢初醒般顯露出它的盡頭。夏昕翊直直走到底,這條鮮少有人經過的路通往一小片空地,明明路上雜草叢生,這片空地竟是整理得乾淨。有一抔土堆砌的平整,圓圓的從地上隆起。上頭鋪了幾片枯黃落葉,告訴來人土堆底下的是他的同伴。

 

        「師、師弘。」

 

        夏昕翊顧不上師姐的耳提面命,就連心口突生的尖銳疼痛也不能阻止他奔跑。他急步上前,看著那方小小的石碑。上頭生了青苔,但還能辨認刻下的字跡。他聽到四周窸窸窣窣的碎響,夏天的風帶著暖意吹來,帶走他最後一絲氣力,扶著他坐到地上。

 

        夏昕翊沾了一手的血,鮮紅的生命液體順著指縫源源不絕匯集到指尖,滴到地上。他起初有些搞不清楚情況,片刻後才慢慢弄懂。是徐師弘的魂魄,圍繞著他,使他終日不安寧。

 

        「是你,師弘……」

 

        風捲落葉像在應答。那人傷得太重,被火攻後又遭人從胸膛處劈了一刀,生生穿透脊背。他不顧自己胸前也淌著血的傷口,撐起那人的肩膀,試圖幫助他呼吸。趕來幫忙的萬花弟子拿著長針,卻遲遲找不到落處下針。

 

        『別慌,阿翊……』

 

        他們彼此對視,倒在關外的冰天雪地中,在彼此的眼睛裡找到自己。夏昕翊聽見那人安慰自己,盪開微笑要讓他安心。

 

        『你我都是世間的一絲魂魄,與螻蟻無異……』徐師弘很是費力的說出這句話,中途忍不住咳了幾聲。

 

        夏昕翊瞪大眼睛卻說不出話。他感覺自己右肩被人搭上,像在傳遞那人的決定。他從腰側摸出一個什麼長形的東西,拿著比劃幾下,終究放下手。

 

        『別怕。』這聲別怕是安慰,但語氣更像嘆息。

 

        夏昕翊猜自己是被救援的軍醫抬回去的,細節記不清了。他只知道,他的魂魄留在了一片冰天雪地中,日復一日,惶惶無措地飄零。

 

 

 

FIN.

 

 

作者表示:
謹以此文紀念幫會退出的帥蒼爹(拭淚(#
靈感來源來自於這首歌
 夢と葉桜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hxs_lqn5liU ,我盡力寫出那種失而不得的感覺了QQ
最後解釋一下蒼爹的死因。蒼爹跟花哥同樣都在戰場上,蒼爹發現花哥前面的敵軍卻來不及喊他避開,乾脆直接衝過去。刀劈穿蒼爹的身體後又刺傷花哥,這種傷加上蒼爹原本的燒傷讓他根本不可能活下來(現代醫學大概也很難),還不如一刀殺了他更痛快。動手的是當時跟他在一起的花哥,這是蒼爹臨死前的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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