瀾風長雨

＊BG注意
＊劍三衍生創作

        （續上）

        「燕將軍。」

        剛從蒼雲堡內回到營帳，燕漪就遇到了守在外面的蘇湘紅。雖然兩人的關係早就超越了客氣疏遠的階段，但為避免不必要的麻煩，蘇湘紅在有外人的場合仍中規中矩隨其他人喊他「將軍」；而燕漪也跟著其他弟兄稱呼她「大夫」或著蘇姑娘。

        「蘇姑娘有事？」

        「軍醫處的藥材已快用罄，在下想去關外採點野生藥草回來。無奈我對此地不熟悉，自行前往怕是會迷路，故請求將軍指派一名將士隨行帶路。」萬花谷內不乏高級藥材，這次他們也帶來不少。即便相同的藥材也會隨產地、氣候而有不同藥性，可以的話最好是用同一批；現在飛鴿傳書回谷，要運過來也得花上半月時間。

        「藥材？」燕漪皺眉，「若需藥草，詢問廣武鎮上的藥商不是更好？」

        「在下已去王姑娘那兒看過，但她只有普通的止血散。弟兄們受的不是普通的傷，除敷藥另須服些清熱解毒的湯藥。載糧草補給的隊伍一個月才來一次，眼下只剩就地取材一法。」

        燕漪沉默。軍律如鐵，所有人員進出關卡須持有許可，出關採藥並非能讓人接受的理由。但弟兄們的性命也不是能開玩笑的。「近日戰事稍緩，若只是一下子無妨……我差人帶妳去。蒙生！」

        「在！」一個士兵立刻小跑步過來，雙手抱拳道：「將軍有何吩咐？」

        「蘇姑娘需要出關辦點事，你負責她的安全。半個時辰內需得回營，否則軍法處置。」燕漪拿出一小塊木牌交給他。

        「末將得令。」喚作蒙生的士兵隨即轉向蘇湘紅。「蘇姑娘請隨在下來。」

        打發了這件事，燕漪才取來他的刀盾走向訓練場給士兵演練招式。早晨練兵，下午執行勤務，這是蒼雲軍一貫的規矩。身為小隊長，雖不像統領那樣每日有許多軍務，但仍不可鬆懈。多日來皆無消息，大家有更多時間處理自己的事，氣氛也微微輕鬆些。連日來的雪今天停了，再過幾日就是冬至。自戰爭爆發，在軍中一切從簡，但這種大日子伙房至少會下一鍋湯圓給大夥兒嘗嘗，沾沾節氣。

        「李阿姨，我為什麼不能去看比武？」燕漪走出起居帳，遠遠聽到一個小男孩爭論的聲音。年紀不大，大約只有七、八歲。

        「堅兒還小，學武功是要筋骨的，你去看了又有什麼用？」一個女子勸著，「那些艱深的功夫以後還能學，申將軍不也安排給你一些功課嗎？」

        薛堅乃故蒼雲統帥薛直將軍之子，統帥戰死後便由軍師夫人李靈犀照顧；拜飛羽營統領申屠遠為師。因其年紀尚幼，申將軍只是收他為徒，並未給予正式訓練。平常也就學些強身健體的基本功罷了。

        燕漪不止一次聽到李夫人私下念著薛堅這麼小就沒了爹，還真是讓人不捨；其實營裡多少人都是從小沒了爹娘的，倒是自己的父母都健在，無法理解箇中滋味。小男孩也只有起初難過，後來便不再哭哭啼啼，一心練武。

        心思才轉到這個當兒上，下一刻燕漪就看到了遠處升起的，那個象徵不詳的煙霧。長城上有一監視處名雁塔，地處高聳，可清晰看見古戰場與奚人營地。塔上設有烽火台，一有異常看守的人員便會燃起烽火，通知關內。

        士兵們訓練有素地各自回營報到。軍中有令，一旦看見狼煙升起，各軍營立即進行點名，除值勤人員皆須回營向所屬的長官報到。

        燕漪清點完人數，一個不少，皆原地待令；除了被他派去護送蘇湘紅的低階士兵。

        「蒙生還沒回來？」距烽火點燃已過去一陣子，而他當初允許的時限半個時辰也早已超過。

        「是，除林蒙生外人等皆在此，等候命令。」

        燕漪皺眉，心覺不妙。正巧女衛營派人來報，提的也是同一件事，開口就說半個時辰前隨先鋒營弟子出關採藥的大夫尚未歸來。

        軍醫處並非只有萬花與七秀的人手，蒼雲軍中的女衛營也負責醫藥、後勤這類工作。畢竟女人的力氣不似男人，武功須以技為主，有些受限於體能的女子便投入女衛營繼續貢獻一己之力。長孫統帥命燕憶眉女將軍為女衛營統領，改成新入的幼兵女軍皆會編入女衛營。但若是其中有特別突出的巾幗英雄，被改派去別營作戰也不是不可能。

        無論是萬花谷還是七秀坊都不是軍人，蒼雲軍對其也是諸多禮讓，盡量不為難。但好歹身處軍營，該有的管理不可少，長孫統帥便將這批來援的人馬託給女衛營，命其全權負責。現在烽煙四起，饒是客人也必須聽從安排，不許任意外出。

        那名女弟子單膝跪地，一字不漏地傳達統領命令。燕漪正急著，又不能說他也不知道這種話。派人去尋，也沒個方向。「蘇大夫先前沒說過要去哪裡採藥？」

        「蘇姑娘曾說過，雁門苦寒之地，就數東邊松林有些生機。」

        燕漪迅速轉頭，定睛一看可不正是那被蘇湘紅救治過的士兵，此時一臉若有所思。「若去雪嶺找找，說不定能在路上碰著。」

        女衛營派了人到東陘雪嶺，終於在林子一隅找到帶傷的先鋒營弟子與身形狼狽的萬花女醫。據述，狼煙升起不久附近就出現大批敵軍，勢單力薄的兩人勉強打退襲擊他們的狼牙士兵，逃入樹林。幸好那名先鋒營弟子傷勢不重，蘇湘紅又及時替他處理傷口，只需休息片刻便可續戰。

        蘇湘紅的醫術了得，武功卻不高。修習雙心法需要極高的天賦，若不潛心精修只會落得博而不精的地步，因此許多人終其一生都寧願使得最拿手的一種。花間遊主控制、從旁輔助，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蘇湘紅只是學個七七八八。此次幸好身邊有個人，不然光憑這樣湊數的雕蟲小技怕是回不來了。算是有驚無險。

        到底是天下亂世，從那日邊城守關士兵被刺、雁塔上的哨兵升起烽火開始，整個雁門關就像投入了一顆石子的湖面般騷動不已。每日派去的探子從一增至二人，關城崗位增派人手，營地內內外外也以最快的速度整備好，不相干人等一律退回廣武鎮等候命令。

        長孫忘情召回所有軍營營長，在蒼雲堡內根據探子傳回的消息進行軍議。古戰場上已有幾次襲擊行動，規模不大，在場的弟兄尚能應付，然而後方仍有部隊持續前進；奚人營地附近已被狼牙軍淨空，牧民或死或降；東側東陘關據報暫無敵方主力。

        「西側一向為砲火最猛烈之處，地處廣大，地勢平緩，需對應兵力才可抵禦；東陘關看似平靜，但當年我軍以此為突破口奪回關城，這次恐怕他們也會相對重視此處。」

        蒼雲軍師風夜北在地圖上標出幾個旗點，目光在標點間移動。「距離上次進攻已有數周，夠軍士休養個大概，即刻出兵並非不可行。」

        「先鋒營將士可投入作戰人數近百，其餘尚有輕重傷不等十餘人；雖說如此，若有良好計畫應可擊退一部份敵方先遣。」

        「破陣營可隨後突入，殺出條路來。以此為突破口，後方將士就能持續進攻。」王不空和宋森雪對看了一眼繼續接道。

        「風夜北將軍如何看？」長孫忘情等兩位統領說完，沉吟了一下子才問。長年藏在天羅面後的神情莫測，更添幾分陰狠。

        「二位統領的方法雖迅速，據探子回報敵方軍馬起碼有十萬鐵騎，如此只能撕開一道口子。萬一高秀岩繼續派出猛將死士，我方狀況又未在最佳時，難保不像入了網的昆蟲束手就擒……」

        幾天軍醫處忙得不得了，所有人在帳子裡趕進趕出，外面抬進一批批傷兵。狼牙軍不知從哪裡取得了改良過的火炮，威力之甚，士兵有許多都是燒傷的。吩咐小徒弟盡速把草藥研磨好，蘇湘紅提著藥箱又來到一個昏迷的蒼雲弟子榻邊。傷口帶著火毒，更不易清理。

        「內傷過重，不可施針。最好先由另一人協助運功，逼出瘀氣。」搖了搖頭，蘇湘紅示意一旁趕緊去找幫手。

        萬花谷離經易道與七秀坊雲裳心經皆長於救治療傷，然而套路卻不一。萬花谷主花草藥療與針法，七秀坊則是直接以內力隔空續氣、點穴療傷等，正因路子不同，七秀有一秘術「心鼓弦」專可在戰鬥中救治重傷隊友而不對自己造成內傷。蘇湘紅內力不夠深厚，特喚一名七秀女子前來協助。這一運功便不可打斷，否則對雙方身體都有害。

        好不容易忙完，關外的作戰似乎暫時停止了，沒有傷兵再被送來。蘇湘紅抬手抹了抹額際薄汗，終於回過神。她走出帳篷看見大家也都鬆了一口氣，深深吐納幾次，冰冷的空氣中還帶著淡淡煙硝味。

        狼牙軍應是撤退了，蒼雲軍也順勢往回撤，只留一部份人觀察動靜。蘇湘紅到物資帳清點整理藥材，聽見路過的士兵用著帶點焦急的語氣道：「燕將軍呢？他只帶一隊人殺進敵軍中——」

        蘇湘紅已經快手掀開帳篷口，瞪大眼睛質問那名士兵：「你說什麼？」

        那士兵像是被旁邊忽然冒出一人的舉動嚇著，愣了片刻才接口。「蘇、蘇姑娘？」

        「燕將軍現在身在何處？」

        「抱歉，在下並不知……」

        蘇湘紅早已衝出帳外，將那名士兵拋在後頭。她急急奔到軍醫帳前，轉了一圈問了幾個人都沒結果，就看到前方幾個蒼雲弟子圍繞，兩名士兵以擔架抬著一名像是受了重傷的人向軍醫帳走來。

        幾個萬花弟子前去迎接，將傷患接下。蘇湘紅看清楚了那傷兵的容貌，正與自己懸心不下的那人一樣。

        「燕漪！」

TBC.

作者表示：
久違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