瀾風長雨

＊BG有，只有漾漾性轉注意
＊OOC

（續上）

        鐘鳴鼎食之家，過年的規矩總多。白陵家的人口本就不少，加上伊沐洛家的親戚們場面可不小。家主白陵然特為此安排了平時不太用的大廳明鏡堂，眾人陸續落座。

        主位上是白陵然與其夫人辛西亞，她是晚族人，乃一西北邊境族群，幾年前嫁予白陵然。辛西亞個性溫順和善，將白陵大宅上下打理得井井有條，家主很是珍惜她。與他們並排而坐的則是伊沐洛伉儷，將軍夫人姓巴瑟蘭氏，是個雍容典雅的婦人。她身著黑底鑲紅邊的綢緞長袍，一頭柔順的紅髮往上盤起一個髻，一派高貴自信，令人不敢大意。

        相較於自己的妻子，伊沐洛將軍亞那瑟恩就顯得隨和許多。褪下戰袍的他竟是笑呵呵，正接過白陵然斟給他的酒，想來是與之暢談甚歡。

        左右列席接待的都是兩家的其餘親戚，褚冥漾等後輩當然只能位列末席。她與姊姊褚冥玥毗鄰而坐，對面正好是颯彌亞。此時她正低頭啜飲下人們奉上的茶水，抬起頭來恰好與他對上了目光。

        褚冥漾看到他，立刻露出笑容。剛剛冰凍的身子給熱茶溫暖了，面上也恢復了點氣色。心繫的人兒對自己笑得燦爛，饒是颯彌亞也無法繼續面無表情下去，勉強彎起嘴角，回了禮。

        「承蒙諸位，除夕夜願來此寒舍一聚。年夜佳節，望各位不要嫌棄。」

        家主話一落，上菜了。先是以海鮮肉類薄片為主的五色拼盤，佐以淡味花雕黃酒；冷盤過後是每人一小碗盅湯。拼盤樣式不多只五樣，豬牛混些許海味切成薄片，酒來兩口，淺嚐即止；雞湯以冬瓜盅碗盛裝，不覺過鹹過膩又有瓜蔬的清爽。

        湯後撤下，五六個侍女上前，每人皆手捧一個盤子。中央置一桌，細看那有一疊麵皮，一盤醬肉、一盤金黃炒蛋塊，尚有波菜與黃蔥。原來這第三道是春捲，取其咬春之意，需食客親手呈料捲成形。細嚼之，醬肉香伴著蛋香，與嗆味的生蔥，波菜又添一分綠意。不僅飽口福，更有親自動手的樂趣。

        上菜的速度不見趨緩，眾賓一人分得兩卷春捲，空盤就收了下去。芙蓉雞片、燴海參、板栗燒白菜、涮羊肉，濃厚口味的菜一上桌，這酒也就喝得多了。只見亞那瑟恩與白陵然不斷舉杯，辛西亞與伊沐洛夫人雖個性相差甚遠，卻頗有話題，兩家主人可謂絕無冷場。

        颯彌亞今年十七，距離束髮之年還不久。他面前的小桌也放了個酒杯，大概是白陵家為避失禮給他備上的。白陵家拿出來宴客的是上等的乾和酒，順口香醇，微辛不辣，穀物香氣縈繞口腔，倒也令不曾喝過酒的他大開眼界。

        一抬頭就能看見對面的褚冥漾，颯彌亞吃飯快，菜與菜之間的空檔他時常能看見她仍小口小口進食。褚冥漾身體不好，體質較弱，聽說白陵家主為此特聘了個大夫，專門為小姐看診調養。此次也特吩咐僕從們以茶代酒，免得傷身。

        明知道自己身體不好經常害病，卻還貪涼厭熱，經常偷喝冰飲，又嗜甜。一到夏天更是，冰酸梅湯，桂圓銀耳湯，各式糕點一樣接一樣。家主雖疼這小表妹，也不能不給予數量上的限制。

        一點也不讓人省心。颯彌亞在心裡搖了搖頭。

        主菜既出，當上甜品。一道桂花蛋端上來，旁邊點綴幾顆山楂碎粒，一黃一紅一下子就奪去了眾人的注意力。舉匙觸之，竟滑溜未沾；舀挖一口，也不黏盤邊半分；吃來細滑香甜，還是連唇齒也沒黏。

        「這盤桂花蛋，氣味香甜清爽，而且居然不沾舌頭，著實大妙啊！」

        亞那瑟恩很是喜歡這道菜，此話一出大家也紛紛跟著稱讚。但颯彌亞不喜甜食，只略進兩口，嘗個味道便罷。最後一樣是一盤五色水果，簡單又不失美觀。

        酒足飯飽，大家留在明鏡堂談天敘舊，難得的新年也就不拘著，隨這些小孩三三兩兩離席。褚冥玥率先向座上長輩請安告退，褚冥漾見姊姊走開了，連忙也跟著起身。

        白陵家主白陵然是幾年前才接任家主，也是差不多那時候娶的親。亞那瑟恩與白陵先家主凡斯是摯友，可惜白陵凡斯過世得早，家主之位早早傳給了下一代。年輕的家主成熟有謀，未出過什麼大紕漏。褚冥漾與其姊褚冥玥備受家族重視，然而事實上是白陵家的外姓子女。母親白陵慈嫁予京城一商賈褚家的次子，褚項。後來白陵慈居孀，攜兩女回本家居住。

        颯彌亞在庭院前的緣廊找到了褚冥漾，她穿回了披肩，站在那兒看雪。雪還在下，落在樹上地上院中的石椅上；屋裡點著燈，所以不十分暗。

        「褚？」颯彌亞試探性地，張開手臂環住她。今夜天寒，使她的臉頰又開始漫上冰冷。

        「冰炎。」褚冥漾發現他，很高興的喊了一聲，轉身鑽入青年的懷抱。

        「會冷嗎？」

        「不會，我穿的很暖和。」

        褚冥漾搖頭，頭上簪飾隨之晃蕩。那簪飾是她一回上元燈節，在市上買的。攤主是三個兄弟，賣的東西居然都是些小玩意。

        颯彌亞瞇眼感受人在自己懷裡磨蹭著，褚冥漾喜歡夏天，她說夏天萬物蓬勃，大地充滿了生機；可她又偏偏喜歡雪景，說冬雪沉靜，特有氣氛和詩意。

        不過颯彌亞不在意。如果褚冥漾想要，他就為她建個庭院，裡面種滿樹和草花，最好跟這白陵大宅一樣有流水有池塘，要種荷花。荷花很好，出淤泥而不染，清濂一如她。

        而如果褚冥漾喜歡，他就帶她逐北而居，看遍天下雪景。北地苦寒，他會在屋子裡點上火盆讓她取暖，旁邊有竹爐湯沸，隨時奉上剛沏好的清茗。颯彌亞可以把自己的一切都給她，只要她願意。

        「今年大家都聚在一起真好，熱鬧又新奇，廚子做了好多新菜都是我沒吃過的；可是姊姊不喜歡，她說她不喜歡有外人在的場合……」

        「嗯。」

        颯彌亞將懷中人摟緊，在對方頭頂落下一吻，鼻尖嗅到了淡淡的花香氣。他讓她放鬆的靠上自己，然後抬起她的頭，唇堵上她的。褚冥漾的唇很柔軟，還有些許水潤。第一次颯彌亞吻她時她就像一隻受驚的小鹿一樣身形一僵，愣在原地不知作何反應。直到吻了第三遍四遍，她才如夢初醒般推開他。

        可是後來褚冥漾就習慣了，甚至會在他擁她入懷時回抱他，相靠的更加緊密。「妳說，他們什麼時候會將妳嫁給我？」颯彌亞的聲音中帶著笑意。

        「你你你……」

        褚冥漾迅速掙脫他的手臂往後跳開，滿臉通紅。縱然知道颯彌亞就喜歡這樣逗弄自己，她仍無法淡然視之。「冰炎！」

        颯彌亞偷笑，伸手虛扶了一把，示意她到房中座位上，自己則在旁邊跟著坐下。這裡是褚冥漾的書房，她自小喜愛詩書，白陵然便特意為她空出了一間房做為書房，裡頭藏書萬卷，談古論今，無一不有。小時候颯彌亞每次隨父親來白陵宅作客，也常到這裡看書。

        桌上還設著筆硯，像是主人才剛離開不久。褚冥漾拿起筆準備繼續未完的批註，筆伸過去想沾點墨卻發現下午磨好的墨早已乾透。

        「哎、這……」氣餒的嘆了口氣，褚冥漾索性放棄。「還是算了，咱們去別處吧。」

        忽然她眼角瞧見一把琴就放在房內角落，眼睛頓時亮了亮。褚冥漾喜琴音，閒來無事就取來古琴撫弄，撥弦一個下午也不覺累。「不不，這房中正好有琴，我來彈首曲子吧。」

        白陵家二小姐的琴藝可媲美外頭的音律大家，但她畢竟不是妓館樂伎，幾乎不在人面前演奏。就連白陵家的親戚們也少有福氣欣賞，只有等小姐哪天興致好，自己又剛好在本家書房附近。

        「妳喜歡便好。」

        她抱琴席地而坐，調整好了姿勢，似蔥白的指尖觸及琴弦，信手撥弄幾下。片刻，柔滑的琴音旋即出現。

        開頭幾個音符像是玉珠落地般接連發出脆響，然後是顫音，跟在主音後有意無意，增添幽靜的氛圍；副調隨後而出，一時樂音盈室，一首《梅花三弄》即分曉。

        颯彌亞閉目靜心潛聽，在他的印象中上次聽褚冥漾彈琴是好幾年前，那時她還小，對樂曲的領悟不足，只知道糾錯，故未能奏出真意。現在再聽她的琴音，除了讚嘆她的技巧進步不少，還能聽出其中演奏者的意境與心境了。梅花高潔，遇寒越發。此曲歌頌有高尚節操的人，颯彌亞知道褚冥漾雖身為女子，但白陵家世代皆忠良，乃高潔之士。她縱然無法像男子那般出仕，卻也心懷抱負，有所嚮往。

        一曲奏罷，褚冥漾抬頭。「如何？」

        颯彌亞露出寵溺的笑，朝她走近，長著薄繭的大手覆上褚冥漾的，低頭以唇處之。「很好。」

TBC.

作者表示：
我覺得這篇集考究黨之大成（？？？，結果不知道寫了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