瀾風長雨

＊BG注意
＊劍三衍生創作

（續上）

　　兩匹馬在黃沙滾滾的大漠中舉步維艱地前進，馬上的兩位騎士儘管都蒙著面，但還是難阻沙子打在皮膚上的刺痛。

　　「我們等到了龍門客棧就暫停歇會吧，這樣的天恐怕也趕不了多少路。」燕漪回頭向落在後面的萬花女子建議道。

　　「同意。」蘇湘紅也十分吃力的回應，女人家的體力不比男子，尤其她修習的離經心法並非硬功，在消耗體力的活兒上發揮不了多大作用。

　　他們從長安一路往龍門荒漠奔馳，這條路上由於荒涼貧脊，沒有什麼有規模的城鎮可供補給。因此過往的商旅都會選擇在前一站的長安停留久一點，休養足了再一口氣上路。可是燕漪與蘇湘紅無法這麼做，兩人有要緊的任務必須盡快趕到崑崙。但燕漪錯估了情勢，本想馬不停蹄地趕路的話，帶的乾糧與水應該夠撐到出關，不巧剛出了中原便在荒漠的入口遇到大風沙，更糟的是聽一旁同樣停下行程的商隊說，這樣規模的風沙沒有三四天是散不去的。蘇湘紅急著早點到達目的地，便冒險繼續前行。

　　但是這樣終究走不遠，他們勉強走到龍門客棧就再也無法前進。燕漪讓她去跟客棧老闆要兩間房，自己則把馬牽到驛站的馬廄借放。

　　「姑娘，不是我故意刁難妳，實在是這陣風沙來的急，路過的旅人都在這兒歇了，現在真的沒有兩間房啦！」

　　一進客棧就看到蘇湘紅橫眉豎目站在櫃台前，客棧老闆是個身材肥胖的男子，有著外族臉孔。此時正不停向萬花女子道歉，生怕蘇湘紅一刀將他砍了。

　　「掌櫃說的可是實話？我可不缺銀子，更不介意出手！」

　　燕漪還是第一次見識到女子發脾氣的樣子，不禁暗暗咋舌；看著客棧老闆冷汗直流的模樣又覺得滑稽。「湘紅，別為難掌櫃了。他說的也不無道理，有空房就先訂了吧，我可以自己想辦法。」

　　「哼。」蘇湘紅掏出銀子付帳，不忘瞪他一眼。「小二，帶我們上樓吧。」

　　「好噯！二位這邊請！」

　　房裡果然只有一張床，空間也不大，怎麼也睡不下兩人。蘇湘紅蹙眉環顧房間道：「這可怎麼辦？外頭什麼也看不清，不可能去外面紮營啊。」

　　「沒關係，我總有法子的，妳就在這住下吧。明日看看天候，如果還行就繼續趕路。我去找外頭的小吃商買點吃的。」

　　龍門荒漠不比主城，沒什麼美食，有得吃就不錯了，只得隨便拿些東西果腹後早早回房休息。蘇湘紅堅持不讓燕漪出去紮營，說反正也不是第一次這樣做了；最後他在地上鋪了幾件衣服打地鋪，就這樣擠一間房。

　　入夜的沙漠其實是十分寒冷的，燕漪習慣了雁門關的冰天雪地，倒還好；可蘇湘紅自小長在四季如春的萬花谷，被子又不厚，太陽下山後便只能打著顫縮在床上。燕漪垂眸盯著她瑟縮的身軀，把原本拿來鋪地的衣裳蓋到她身上，自己席地躺下，閉眼休息。

　　「燕漪。」過沒多久，本以為已經入睡的蘇湘紅突然開口。

　　「嗯？」

　　「上一次這樣在客棧過夜是好久以前了吧？」

　　燕漪被她一說也想起來，距離上一次像這樣勉強擠一間房是兩年前他們行經金水鎮的時候。當時鎮子裡出了血案，被害的是一位有錢有勢的員外，官衙立即命令封鎖城鎮不許一個人踏出，燕漪他們也只好被迫留下。那時比現在更狼狽，一隊共五人擠一間，連站的地方都沒有。

　　「哈哈，那時候僅有的一張床都給我跟秋兒睡了，你們男人打地鋪也沒多大空間。青流那小子還跟唐炤打了一架不是？」

　　當時組隊的除了燕漪與蘇湘紅，還有七秀的顏秋兒及另外兩人。三個大男人當然不好跟姑娘爭床位，於是他們不約而同地表示自己可以睡地上克難一點沒關係。燕漪過慣軍中生活，席地而臥這種事沒少幹過；然而葉青流和唐炤，一個出身江南藏劍山莊，一個來自蜀中唐門世家；一個是養尊處優的少爺，另一個個性倔強絕不虧待自己。姑娘面前獻殷勤是一回事，真要躺在冷冰冰的地上又是另一回事。為了搶一個吹不到風的位置，兩人大打出手，你刺我砍的鬧騰了好一會兒。

　　『唉呀你個好小子，那是本大爺要睡的地方你怎搶去了！？』葉青流瞪大了眼睛質問大剌剌躺臥在上頭的唐炤。

　　『凡事先來後到，我來之前這兒沒人，當然我能睡這兒。』已經卸了手甲的唐門慢悠悠的回答，一邊檢視著手中的千機匣有無損壞。

　　『不可能，我明明放了個包袱佔位的……啊，你這傢伙竟然移開了！』

　　葉青流大叫，抽出輕劍朝唐炤比劃。『姓唐的，你給我過來！強佔本大爺的寶位還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今日我若不制你，我就不叫葉青流！』

　　『別鬧了，現在都幾時了。』燕漪覺得眼前這場鬧劇有越演越烈的傾向，無奈開口道。可是兩人顯然沒聽進去，唐炤舉起了他的千機匣，臉上的表情大有你敢過來就試試看的意思。

　　兩人在已經夠小的室內互毆著，眼看勸阻無效燕漪只得盡量把物品移到不會被波及的地方。蘇湘紅和顏秋兒一副很有興趣的樣子在一旁觀戰，全無勸架之意。直到掌櫃的氣喘吁吁來敲房門，拜託他們別拆了這小客棧，兩人才停手。

　　始作俑者的葉青流去應門，掌櫃看到那碎了一地的花瓶與瓷盤臉都綠了；燕漪在一旁翻著書，反正他藏劍山莊家大業大也就不去管他們要賠人家多少銀子。

　　他們會湊在一起起初是為了任務方便，有些險峻的武林秘境單槍匹馬絕無法通過，燕漪也是因此才加入了幫會。在幫會中的布告欄張貼了徵求搭檔的貼文，很快便有了藏劍的加入，後來唐門、七秀也應邀而來。

　　一個江湖幫會往往不是為了拉黨結派，更多時候是因為隻身在外沒有個照應，許多志同道合的俠士便聚在一起創辦了個組織，幫眾之間互相幫忙。是蘇湘紅邀請他入的幫會，幫裡氣氛融洽，燕漪也就待了下來。

　　「當初邀你加入幫會你還不情不願的呢，結果不也很適應？」蘇湘紅促狹道，「嫌人家葉青流太吵，唐炤太難溝通，但還算是好隊友吧？」

　　「的確。」燕漪閉著眼點頭，想到那兩個冤家似的夥伴忍不住也好笑。

　　「現在倒有點想念他們了啊，不知道小秋他們還好不好？」蘇湘紅的聲音趨緩，似是也有些疲累。「青流隨她去了寇島，唐炤奉門主之召回了唐門……」

　　「他們都不是普通人，縱有危險也不會怎樣。時候不早了，快睡吧。」

　　這倒不假，兩人都有武功護身，縱然尚不精也不致有什麼差錯。聞此言蘇湘紅也不再多說，翻過身沉沉睡去。

　　冰冷的硬石地板就連常餐風露宿的燕漪都睡不慣，一到清晨他就醒來了。外面只有濛濛亮，但聲響不少。在此過夜的人們都是旅人，不會久宿，通常都是清晨就出發上路。只是這幾天被風沙攪了行程，單純吃早點閒聊的人也不在少數。

　　太陽升起的很快，燕漪只在窗邊站了一刻鐘多天就已大亮。他從包袱裡掏出幾塊昨天買的胡餅，遞給已然轉醒的蘇湘紅。「隨便吃點就出發吧。」

　　小二抬來了熱水，蘇湘紅和他簡單洗漱後便下樓去。昨日還狂暴的風沙現減緩不少，燕漪把馬牽回來，與蘇湘紅雙雙出發。

　　地圖顯示的荒漠不大，但是景色始終如一，讓人產生一種無盡之途的錯覺；才只是早上炙熱的陽光已經在發揮它的威力。來打劫的馬賊都給燕漪乾淨俐落的解決了，順利來到玉門關。怪異的是，關前聚集了許多神策官兵，說是近日馬賊猖狂，過往行人皆須停下接受盤查。

　　「一路上這麼多馬賊，也不見他們有什麼動作。」蘇湘紅不以為然的小聲嘟噥，取下包袱讓神策兵檢查。裡面也沒什麼，就是一個水囊跟幾件衣服，很快便通過了。

　　輪到燕漪的時候他們花了比較多的時間，神策官兵對他那對刀盾很是懷疑，差點就將之扣下。不過比起天策軍，神策兵對新建制的蒼雲軍少了那麼點敵意。出示他的軍牌後也安然拿回武器。

　　欲至崑崙山從這裡開始必須往南行，地勢也隨之增高。兩人沿著地圖標示出的官道走，終於離開了這片荒蕪的沙漠。

　　「……湘紅，剛剛那批神策兵，妳有察覺什麼不對嗎？」猶豫許久，燕漪最終還是開口。

　　「玉門關口的那群官兵？他們怎麼了？」

　　「跟我們一起被查的是西域商會的商隊，我看見了他們的信物；西域商會是四大商會之一，熟知官府規定。這次運的貨物聽他們說是購進大唐的武器和一些鐵器原料，卻被扣下了。」

　　「那些官兵哪次認真照規矩來？差不多就是收的甜頭不夠，故意刁難吧！」

　　燕漪搖頭，「那樣的話連我們也會被攔的。他們放我們通過，卻把商會合法進口的東西沒收，領頭的人出面交涉也是未果。」

　　「並不稀奇，收賄的人食髓知味，需索無度也非未曾聽聞。」蘇湘紅皺眉，似是對這種風氣十分不認同。

　　「方才襲擊我們的馬賊，他們使用的武器雖然只是彎刀匕首，但是材料卻是上好的玄鐵。我對兵器尚有些研究，大唐境內不產玄鐵礦，非得從關外買進才行。」

　　「朝廷對這些武器原料控管極嚴，只有登記有案的商會才可經手，其餘通路皆為非法。西域商會就是負責這類生意，照理說他們會直接將這批貨物交給軍器監。然而這樣的東西竟會在馬賊手中出現……」

　　聽懂了他的解釋，蘇湘紅吃驚地瞪大了眼睛。「神策兵扣下那批兵器，是轉售給當地馬賊？」

　　燕漪也是猜測。荒漠地區的流民劫掠商隊是常有之事，久而久之便成了具有規模的馬賊團。持的武器也就是一些棍棒匕首，絕不可能擁有如此的精良兵器。「不盡篤定，但其中的確有詭。到了下個城鎮，寄封信去問問吧。」

　　沙漠的熱度已然消散，襲至面上的風略有雪山寒勁。燕漪替萬花女子裹緊了外衣，在風勢之下策馬跑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