嘩啦啦,七瀨遙換個姿勢,讓剛剛暴露在冷空氣中的左肩膀浸到熱水裡。
遙記得,自己對游泳不再感興趣是從什麼時候、什麼原因。雖然對水依然保持著高度需求,但是泡在水裡的同時,卻沒有划動手臂、踢動雙腿的念頭。
高中時的那場大賽的確是成功讓當時的他重拾游泳這項技藝兼興趣,並且持續到他們畢業為止。話雖如此,他和真琴升上三年級後為了準備大學考試早在放假前就退部(自然是在幫忙拉到新的部員後),平時上課,假日也是和真琴一起念書。在這之中雖然偶爾也會到對外開放的游泳池過過癮,時間零零總總加起來卻還不到二年級時的一半。
這也是莫可奈何的事,遙想著。真琴開學後就報名了補習班,還問他要不要一起來,雞婆地也把自己的名字填上。補習班開課之後他也只是把發呆的地方從浴缸轉換到補習班的教室,每每真琴都在自己即將跳入泳池時叫醒他,讓他頗不開心地繼續後半課程。
不過遙承認密集而大量的練習果真可以提升測驗成績,放榜後班上幾家歡樂幾家愁,但自己和真琴都拿到了不錯的成果,足夠考上理想的學校。
「吶,遙,你想到要報名哪一所大學了嗎?」真琴在拿到成績單幾天後這樣問他。
「不知道。」乾脆的回答。爸媽並沒有特別希望自己念哪一科,僅僅在慣例的每周一通電話中表達關心。『遙想要讀什麼就去吧。』爸爸在掛掉前這樣說道。
「真琴呢?」
「爸爸和媽媽也沒有什麼太大的意見,我倒是有點想去念心理學呢。尤其是在看了那部影集之後。」真琴笑著說,表情有點不好意思。
「……很適合。」
「遙?」
「真琴的個性,很適合心理學。」
「欸?是這樣嗎?」
真琴看起來很高興被人這樣說,臉上的開心之情幾乎可以感染半徑一公尺內的人。不過難道不是嗎,不管什麼時候什麼情況,自己的心思都能被對方準確說中。
被遙一說,真琴似乎打定主意要報考心理相關科系了。看著他蒐集了不少資料,最後篩選的結果卻是東京的大學。
「你要去東京?」遙有一次問他。
「是啊,雖然很想留在這裡,不過看來看去只有這間學校比較好。」真琴有點感傷地說。「不過和大家一起經歷了這麼多,真捨不得離開吶。可以的話,也不想跟……」
說了一半的話被大剌剌闖進教室的渚和跟在後頭連連勸阻的怜和江打斷,話題又回到游泳部上。之後要遞交志願表單時遙躊躇了一下,筆尖猶豫了許久最後還是勾選了距離真琴很遠、但是距離理想很近的學校。
畢業典禮前夕大家都忙著典禮會場的布置,由於先前被美術部跪求加入的神話壯舉,他被交付了繪出佈置所需的任何圖樣的任務。連日下來的趕工讓手腕都開始痠疼,真琴本想一同幫忙但是礙於能力被班上一致拒絕,所以那陣子只要遙一提起畫筆,就能感受到一股既傷心又擔心的視線。所幸典禮是順利進行了。當最後全體三年級生起立唱畢業歌時,他看見班上許多女生都哭了。真琴站在他旁邊,手忙腳亂地提供一張張衛生紙給每個紅眼眶的人。典禮結束後大家仍久久不肯離去,互相擁抱、道別,在手心留下電話號碼,亦或相約著最後一場球賽。
這是岩鳶高中的畢業式。
「啊,找到小真和小遙了!」捧著一大束花的渚大叫,一邊指著真琴和他跑來。不管三七二十一便把花塞進自己懷裡,江則是向真琴遞出有三人簽名的卡片。
真琴學長和遙學長:
恭喜你們畢業了!也恭喜你們都考上了理想的學校。我們會繼續努力經營游泳部,不過我們是永遠的隊友。We swim free for the team!
松岡江
葉月渚
龍崎怜
「你們……」他和真琴同時看完,抬起頭來看到渚閃閃發亮帶著期待的眼神,遙開口:「謝謝你們,江、渚、怜。」
「小遙!」「遙學長!」「遙前輩!」
「喂,你們不要都撲上來,很重……」
渚率先撲上來,接著怜和江也衝過來抱住他,連在一旁觀看的真琴都忍不住笑了出來。
「好!接下來是游泳池!趁小真你們還沒走,一起游在學校的最後一次接力吧!」渚幹勁滿滿的說。
這是岩鳶高中游泳部的畢業式。
暑假時他們也和凜見了面,得知對方決定進入體育相關學系專攻游泳項。凜對真琴的選擇沒有什麼異議,不過倒是很好奇自己的去路。
「喂,遙。」凜一邊攪著飲料杯底的冰塊,發出喀啦喀啦的聲音一邊問。「你報上哪一所了?」
他最後選的是商業相關的科系,學校就在隔壁縣,離家不近也不遠。照實回答,凜也只是點點頭說聲知道了,沒多加評論。
「以後大概不會再在一起游泳了吧。」開學前,真琴由於學校遠得先行出發,在車站送行的遙不經意說出這句話。想收回卻已經被聽的一清二楚。
「遙?」真琴先是愣了下,後來才反駁:「不會的!渚他們都還在游泳部,我放假時也都會回來,凜一定也有空閒的時候,遙……」
說到關於他的地方便停下來了,真琴的表情顯得有點困惑。「遙,你的意思是?」
「沒什麼,別在意我剛剛說的。」他避開回答,指指前面。「車來了,趕快上去吧。渚他們要我交代你一切小心,還有祝你一路順風。」
「嗯,謝謝你,遙。」真琴提起行李,露出像是要人放心的笑容,往前邁步。
「真琴。」最後還是說了。
「遙?怎麼了嗎?哇……」
上車的人潮洶湧,提著行李的真琴儘管已算高大,仍被擠得東倒西歪,無法佇足甚至會被推著走。
「有你當朋友,真是太好了,謝謝你。」
「……欸、欸?遙!」
關門的警示鈴響起,遙看見真琴奮力站到了門邊,臉因為驚訝開心而微紅。真琴一向很容易臉紅,害羞的時候臉紅,高興的時候臉紅,甚至天氣熱也臉紅。
車門關上,列車緩緩開走,遙仍站在原地目送對方離開。真琴隔著玻璃朝他揮手,翠綠的眼睛閃爍光芒,情感滿溢。直到整輛列車開離站內,月台上再也看不見,他才慢慢轉身離開車站。
車站離家並不遠,走路大約十分鐘就能到。自己還記得,小時候和真琴一起來上游泳課也是同一條路,不過當時的游泳館現在已經變成了一堆廢土瓦礫。遙和真琴那時是騎著腳踏車去的,真琴在路上總是嘰嘰喳喳個不停,一會說不曉得今天有什麼新課程呢好期待,一會問自己等上完課後要去哪裡呢買冰棒嗎。
「啊,這樣的話,也要幫蓮跟蘭各買一枝呢。」
他通常根本一個字也不回答,頂多出個聲讓對方知道自己在聽。比起即將和水接觸的興奮之情,這段路程簡直就跟無盡的沙漠一樣難耐。
上了高中之後,上學的路線也包括這條路。真琴會先繞去自己家,等他準備好了然後一道出發。真琴一樣自顧自的說話,而自己沉默的聽著。認真計算起來,只要自己走在路上,真琴大部份時候都會在他的一側。
下次出門帶個隨身聽吧,遙想著。爸媽送給自己的上高中禮物,隔了這麼久才又派上用場。
因為已經沒有人了。
(TBC)
作者表示:
借用內海監督的真琴東京上大學梗,不至於失憶但似乎是個B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