瀾風長雨

             03.

        「俠士們，又見面了。」

        穆克亦覺那俊逸的男子頗眼熟，看上去像是江湖俠盜衛棲梧。但被他護在身邊的那名黃衣女子就不得而知了。瞧那女子生的細膩，婉約柔和的面龐，應是江南人士。

        幸而衛棲梧並無傷他二人之意，在交手了幾招、搞清楚來龍去脈後就帶著女子離開了，並落下一封書信。穆克皺著眉看完了，內心卻感好笑。原來人人視之傳奇的俠盜，動起兒女情長也是這般迂迴溫吞，不過那是他們兩人之間的私事了。

        「此人倒是個深情的，明明被利用了卻還是死心踏地。不知那女子真正的愛人卻是誰？」槿風做出結論，臉色不知為何有些蒼白。

        「不過他終究不是那女子真正的心上人，只能活在他人的陰影之下，戀慕著不屬於他的人，難道有比較好？」穆克只是淡淡說出自己的看法，觀槿風臉色不善，只當是她打鬥之後產生的勞累。「走吧，離開這裡。」

        探查紅衣教的任務結束後，槿風要返回教內，穆克也沒在中原多逗留。他們在楓華谷待最後一天，在客棧簡單料理了晚餐。兩人都不是多話的人，一頓飯徒剩咀嚼吞嚥的細微聲響。八卦的客棧老闆娘一臉曖昧地看他們，以為是吵架的夫妻小倆口。

        直到盤中飯菜吃盡，穆克才稍稍抬起頭來。像是發現了自己正被注視著，疑問地回望。槿風欲言又止，最後咬了咬唇還是說了。

        「那紅衣教的教主……似是跟你有交情？」

        「姑娘何出此言？」穆克著實嚇了一跳，面具下的臉抽動一瞬。

        「今日你我闖入宮殿時，那紅衣女子在倒地前喃喃說了什麼。我聽著，她說的似乎是『教主的故人』……但也可能是我聽錯了。」

        「可是那紅衣教教主，阿薩辛？」

        穆克一臉古怪，這趟之前，他壓根不知道中原江湖中還有個紅衣教，遑論認識她們。真要說，也只能勉強說是紅衣教也崇火，彼此有些共通點罷了。

        莫名其妙的事總不會被放在心上太久，隔天兩人便在長安各自分別了。長安通往關外的路途遙遠，旅人若是乘馬趕車，亦可發現路上景色的變化。距離玉門關幾百里開始已是一片荒涼，風起捲黃沙，烈日曝地下。幾乎沒有人煙，只有過往的商旅駱駝。

        穆克已經換回輕裘紗裝的教內服飾，騎著駱駝一蹬一蹬的往前走。要走近一整天的路程，一直到天黑才隱約看見聖墓山上高聳的聖殿。

        沙漠中的黑夜是很涼爽的。白天烈日當頭，不利人畜活動，要等到太陽下山才會紛紛出現。綠洲牧民牽著他們的駱駝與馬來喝水吃草，見到像穆克這樣明教教眾裝扮的人就會面帶敬意地點頭招呼。

        「師兄師兄，你終於回來啦！」

        一個軟糯的童音喚他，穆克低頭，原來是同門的小師妹。師妹今年六歲，原本應該不到習武的年紀，但卡盧比有次偶然看見她，便說這小女孩倒是個根骨好的。於是破例收了她當記名弟子，喚作吉妮亞。等她大些，入了教再正式傳授武功。

        小女生冰肌玉骨，一雙大眼睛靈動，聰明機伶，教人看了不喜歡也難。教裡的師姐師妹們都對她疼愛有加，有出門辦事的總不會忘了帶一份禮物回來。

        「大師兄，你這回可走了好久啦，我們都好想你！」

        嘴裡含著糖果，吉妮亞蹦蹦跳跳跟在穆克身後。她和師兄正領了日課要去做。明教弟子每天會被分配三項任務，內容大約是雜活，謂之修身。

        穆克在教內是出了名的嚴肅，大夥兒都戲稱他這個冰塊臉，該是丁君大人門下的才對。而這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師妹見了他這大師兄不但不怕他，還成天跟在他後頭。一會兒要吃糖，一會兒又問他要聽外面的故事，穆克多次驅趕無效後，也只好任著她。久而久之竟也慢慢喜歡起這個活潑的小師妹，加以疼愛了。

        「是嗎？這段時間師父命你做的功課可都好好完成了？」穆克莞爾。

        「有！師父叫我跟聖女學聖典，聖女大人教我念了第一章，還讓我跟吉吉非玩……」

        此時一個教內弟子過來，告知他夜帝與教主都有事找他。料想是教主想知道此趟調查的結果，便毫不拖延的往聖墓山前進。

        「見過教主、夜帝大人。」

        「你此次遠赴中原調查，可有什麼發現嗎？卡盧比的首徒，當不會讓本教主失望吧。」

        明教教主陸危樓是個面貌威嚴的漢人。教主自幼在中原長大，卻在波斯擔任祆教長老長達幾十餘年，故對兩邊的文化瞭然於胸。此時一雙敏銳的眼睛正盯著穆克不放。

        「此次弟子出外探查，確有古怪之事。」穆克開始敘述他在洛道所見。「弟子發現在洛道有一座紅衣教聖壇，整個洛道已被該教控制；之後循線追查，查到此教在楓華谷的大本營，紅衣教稱為荻花聖殿。」

        「你可有進入探查一番？」側立一旁，原本沉默的卡盧比開口問，也專注的聽著匯報。

        「是，弟子潛入此座宮殿。內部路徑崎嶇複雜，更有許多假通道入口。且占地廣大，弟子一人之力，只能進到前殿部分而已。」穆克掏出當時奪來的地圖交上去。「紅衣教挾持了許多當地民眾並餵以毒藥，男為奴，女的便強迫入教。」

        「竟有這等事……」陸危樓略略瞟了兩眼，感嘆一聲。「那之後呢？」

        「紅衣教也挾持了一個黃衣中原女子，但身邊伴著一個男人，看上去像是中原俠盜，衛棲梧。」

        「衛棲梧？」聽到熟悉之名，陸危樓眼皮一跳，不由得深思起來。「衛棲梧原來也捲進來了……？」

        穆克沒聽到教主後頭的喃喃自語，將那人皮書交上，繼續稟報：「弟子在荻花宮中亦有發現其他古怪。弟子制服一名紅衣教眾時，她說了一句話，讓弟子百思不解。」

        「什麼話？」

        「該名女子倒地前，曾稱弟子為『教主的故人來襲』。」

        「紅衣教教主……？」卡盧比擰眉，和陸危樓對視一眼。

        穆克報告完畢，等著教主接下來的吩咐。過了半晌，陸危樓的聲音才響起。

        「知道了，看來此事與蕭沙的關聯不是那麼明顯。你辛苦了，回去吧。」

        「弟子告退。」

        穆克的背影消失在光明殿口，陸危樓面上雲淡風輕，心下卻思量著什麼，眼色幽深。這事，看來有些複雜了啊。

TBC.

作者表示：
良心發現自己還有好多坑沒填的作者（ry，稍微解釋一下這篇想表達的觀點。
穆克其實原本不是那麼冷淡的人，他只是有點自私，不想花時間在不關己的事情上。這可能是生長的環境使然。他是個外冷內熱的人，只是需要一個真正感動他的契機。信奉明教或許能讓他重拾熱情。
槿風是有點情緒化的人，源自她個人的經歷與本身的個性。她容易被外在的事牽動，但並無惡意。她的能力並不是頂尖，不像穆克悟性好。但比起穆克，她較願意努力補足自己的缺陷。對任何面臨的任務都會全力以赴。
陸危樓跟阿薩辛在波斯是好基友，但是這篇的路危樓其實不想讓其他人知道這件事。在他的心裡，這是他極力想忘掉卻又不得不承認的事實。對他來說阿薩辛代表了背叛，詬病紅衣教趁虛而入，坐大中原的行為。尤其紅衣教在中原幹的那些喪盡天良的事，讓他根本不想認這個朋友。不過他倒是一心向著自己的明教的，也不像教內其他法王護法那樣敵視全部的中原人。

大致上就是這樣，我盡力不讓這篇變得太長（#